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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张陶】溯洄从之(3)

3

 

张衍行事向来雷厉风行。这点,昭幽早年总管罗萧是最有发言权的。

他笃定此次机缘在阿青身上,问清前因后果后,便决定隔日动身。奈何凡尘俗世间,总有那么些抹不开的规矩法度,张衍此身法力尚弱,又携一未曾开脉的幼童,便是得了元容相助,着实也有些爽利不起来。

诸般事宜物件备齐后,已是入夜。阿青一直安静守在一旁,夜间泛凉,他不自主蜷起身子,听他们谈毕了,便睁着微有倦意的眼抬头看向张衍。张衍掌一油灯,冲他微微一笑,道:“时辰晚了,不便麻烦元娘子再收拾一屋,你今夜同我将就一间罢。”

他低低应了一声,便随张衍踩上那“吱呀”作响的木质阶梯,往客房走去。

 

陶真宏的乞儿出身,在东华并不算什么秘密。

这大抵是南华为辱他声名,有意宣扬所致。殊不知但凡得见他之人,皆赞他形容出众,又因风姿气度,于通晓这一桩往事时,更敬其拔俗出尘。

张衍虽对八卦无甚爱好,也是知晓此事的。他同陶真宏交谈无甚禁忌,有时也聊些年少过往,陶真宏不提旧日所受苦痛,只道三生有幸得遇鹤道人,方可见得九洲广大,仙途浩渺。

末了,他轻描淡写道,何况那时灵智未开,颠沛流离也不过感得些饥寒困苦,哪里知晓人心背弃,道途艰险呢。

他说这番话语时,神情也是温柔和悦的,叫人禁不住要受笑容感染,将他那番艰辛往事忘却了。

那些过往太过遥远,亦不真切。大抵因此,张衍初见得阿青真容时,竟是难得地愣怔了一瞬。

 

修道人五感出众,白昼黑夜于行动并无影响,张衍一手执灯,一手牵过阿青手腕,随口嘱咐道:“小心些。”掌中腕子微微挣动,又很快平息下去,一侧传来声闷闷的回应。

张衍不由哑然失笑。

这样的相处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了。实则同孩童交游经历他也不过寥寥,只在东胜洲涵渊门教养傅抱星那几年可充得上数。寻常孩童怕他还来不及,傅抱星则天生同他相亲,思来想去,也未同阿青这般心思缜密,似疏离也不拒亲近模样的孩子相处过。

张衍将油灯置于桌上,自觉自己态度言辞皆是温和无可挑剔,见阿青面上仍有几分局促,无可适从的模样,也略有几分无奈。

张衍道:“早些睡,明日还需赶路。”

阿青点点头,又望了眼房内木床,小声说:“仙长睡便是,我不大习惯床榻,地上便很好。”

张衍不由看他一眼,温声道:“修道人无需休憩,我一贯夜间打坐行功,你不必在意我。”言毕趺坐在地,阖目凝神,几个呼吸后便听得吐息绵长,周身亦有隐隐光华闪动,不甚耀眼。

他虽入定参玄,却未闭五感,察觉有人轻手轻脚于他身侧站定,又低低唤了声“仙长?”,听他不作回应后,踟蹰一二,终是往床榻方向去了。张衍不由心头微叹,随即斩却凡念,沉浸下去。

 

 

阿青睡得并不安稳。

他合衣侧卧,双手交握,微微皱眉,遮盖左眼的碎发垂落竹枕,露出已完全结痂的大片暗色,几乎从眼角漫至眼尾,不知是何种钝器所伤。无怪他始终以发遮掩,这般伤势落在他人眼中着实有些可怖,再望他清秀容貌,叫人心生哀惋之意。

将近子时,外间静悄悄的,连湖上万顷烟波都困倦了,只随着夜风泛起微小的涟漪。

阿青忽然睁开眼睛,眼底一片清明。

他轻手轻脚自床上爬下,穿好鞋袜,简简单单将长发一挽,左眼完全裸露出来似也毫不顾忌。包裹早便收拾好了,就放在床头,放了元容赠予他的衣物与干粮。他将包裹拎起,又望了眼不远处入定之中的张衍,无声无息躬身行了一礼,随即走至窗边,将木窗开了一条缝,谨慎地打量。

窗下便是院中大树,就是个普通孩子,掌握些许技巧也可于此上下的。元容同伙计为了生意一贯睡得极早,此刻院内空无一人,阿青思忖一二,将窗户开大了些,双手撑在窗棂,吸了口气预备翻出去。

便听身后一人淡淡道:“你炼体不过一月,若是踏空怕要受伤。”

 

他身躯一震,回身望去,张衍不知何时已站至他身后,直直注视着他。

“我……”

他方开口,却听张衍淡然道:“你并未失明,我说得可对?”

阿青手上不自觉握紧了窗棂,他抬起头,额前漏下的碎发也滑落两侧,露出狰狞可怖的痂口,道:“阿青不敢欺瞒仙长,若您不信,大可来看。”

张衍并不去打量,只道:“你脚步极稳,若是初盲一目,不提奔跑,便是寻常行路也易磕绊。”

他不由一怔,面上现出懊恼之色,又听张衍道:“你所用幻术符箓可是你师长所制?他如今又在何处?”

阿青闭口不答,张衍见他神情略显挣扎,不由轻叹一声:“你言欲往北行,丹阳以北,玄门大派有南华溟沧。以你未入道之身徒步而行,应是距离不远——你可为南华弟子?”

阿青沉默极久,低声道:“当日真人未收我入门,当不得弟子之名。”

张衍便是一笑:“如此行事之人,可是南华鹤真人?”

阿青微微睁大了眼,面上似惊似喜,下意识脱口而出:“仙长识得真人?”

张衍见他神色欣喜眼中晶亮,终是露出几分孩童天真模样,不由笑着摇了摇头,又道:“虽未谋面,却有一份因果。”

阿青面上疑惑,他也并不多做解释,只将木窗阖上,将人带回床榻边坐下,点起灯火,又问道:“你又因何在此?依你心性资质,何须再以道心关考验,鹤真人岂会拘泥于此。”

“并非如此。”阿青认真道,“真人说我尚有一份因果未了,未到我入门之时,便同我说,‘因果之事,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然终究是一场机缘。你若是愿解这因果,便徒步行来南华,途中自会知其为何;若是不愿,我现在便收你为徒,入得道门。’

“我也不知道因果究竟是什么,只觉得既然真人同我说了,那必定极为重要。行前真人又同我说,此行艰险,我若陷入困境,他也不会出手助我,但行前可赠我一物,问我想要何物。”

张衍听了,便是一笑:“寻常人自然会选些保命法宝,你如何选了张符箓?”

阿青偏着头思索一会儿,道:“我虽然只是个乞儿,但真人言我资质上佳,便必定有可取之处。既然如此,越往仙城走,能看出我资质的自然也会越多。我虽然同真人是第一次见面,却觉得同他亲近,也不愿投在别人门下,便向真人求了一法。至于保命法宝……”

他微微蹙眉,抿唇轻声道:“我还未入道便孤身行走身怀法宝,不泄露还可安稳度日,若是让人知晓了,岂不成了案上鱼肉。”

张衍听了这话,见他神情严肃,忽地起了玩笑的心思,微微一笑:“你不辞而别又是为何?”

阿青一愣,嗫嚅道:“仙长与我不过一面之缘,却不求回报助我。且不说真人要我徒步行至南华,若当真让仙长带我去寻家人……这份人情太重,依我能为,怕是还不上了。”他面上沮丧,言语苦恼。

张衍神色一动,似是勾起回忆,笑道:“因果之事,又谈何还,有何欠的?”

阿青不由露出茫然之色。张衍见了,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发顶,道了声“早些睡”,便坐回原处继续打坐入定。

只是在他闭目凝神,收束心绪时,却仿佛听何人在耳畔一声失笑,又是无奈道:

“道友行此事,贫道又要欠下一桩因果了。”

他持念于识海之间,面前似有一人,目若朗星,眸中含笑,不由亦是一笑,了然道:“了一果,结一因,真人可并未吃亏。”



修真背景真的不适合写名侦探张衍……

依旧是一口贡品。

01 Sep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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