坑过留痕,随心所欲,是个逗比。
您的随手一点会变成码字的动力(ㅅ' ˘ ')♡
 
 

【丝路组】长路

上次的活动稿,写得有点仓促不太满意……lo上存个档。


 

 

王耀第三次从那排棕红色低调奢华软皮座椅上站起来,痛苦道,不行。

王嘉龙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,颇矜持地一手茶托一手茶杯,吹了吹蒸腾朦胧的雾气,老神在在入定去了。王濠镜温软和煦地笑笑,嘴角一勾眼神一偏,笑出了太极借力打力的阵仗,一个祸水东引便做起了撒手掌柜。

导游老老实实接过黑锅,如临大敌,脸上又青又红,活像刚从四川进修回来。他弯腰凑过去,苦着脸问:“您这是怎么了?服务有哪儿不够妥帖么?”

这倒没,他这带的一伙仨位眼界颇高挑剔成性,又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,从老玩意到新鲜事,什么没见过?于是索性一切就着国内的配置来,虽说是欧罗巴自助x天游,却和跟在家出门遛弯也没多大区别。

一路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,谁知道上了列火车后,最腕儿这位就跟见了水的猫似的,整个人都炸毛了。

“挺好。”王耀一脸焦躁,“——就是这火车,它不能走快些吗?”

他们坐的是趟慢速观光列车,从佛罗伦萨开往罗马。外头碧空如洗,绿草如茵,景致颇好,是中南海三百六十五天里三百天都见不到的好天气,但王耀的视线自上车以来就没从车厢中央的led屏挪开过,明晃晃的“24km/h”看得他如鲠在喉,总觉得少了个零。

成长在改革开放光环下的导游理解这种痛苦,导游悲愤地点点头……导游心里头苦。

这事真没法协调。

不提这是趟观光列车,就说纵观欧罗巴,要找达到高铁车速的火车,那也能叫人愁白了头发。

老年人在小青年面前虚晃一枪,成功地勾引起他深痛的哀思与乡愁,功成身退坐回座位上,眯起眼思索。

王濠镜见他神情诡秘,自觉有大事发生,开口试探着问:“兄长,您……?”

“哎,”王耀神色凝重,“天这么热,是不是该让欧洲之星*破产了?”

王嘉龙差点把茶水呛进气管里。

 

 

王耀这人活了上千年,颇没有老年人的自觉性。

上天下海,飙车打鸟,别家家长揪着满地乱窜的泥猴子们揍,殊不知在王家,王耀才是最皮的那只猴。

哎。王耀道。这不是生得早,基因遗传得好么。

好容易改革开放了,人民过起好日子,吃饱肚子后终于有精力关注起国家形象,王耀才不得不收敛起那股不知从哪来的疯劲儿,扮起成熟稳重、和蔼可亲的领导人。

这也导致私下出行时,他本性难移,他一骑绝尘,他兴风作浪。

 

意大利的夏日有着欧洲难得的高温与阳光,灿金色斜斜自窗间照下来,皮制座椅折射出夺目的亮,一闪一闪晃人的眼睛。列车压着铁轨“哐当哐当”地响,报站的机械音夹杂其间,不甚温柔,又显模糊。

“……距到达罗马还有约二十分钟。”

王耀依旧望着那团刺目的光,长久的凝视令他双目酸涩,景物四散。光团在模糊中拉扯抻长,风声、金属碰撞声、机械声混淆成一片,喧嚣中漏出一段磕绊蹩脚的古音。

“从此处去往罗马,若有你国中那般直道,只需月余……”

句末一顿,复又笑道:“以我国语言来说,应是这般。”

异国话语优美流畅,似一段特质美好的艺术品。那人话中含笑,热切非常,衬得耳畔音调也染上一分旖旎两点颜色。王耀站在古老繁盛的国家关口为好友送行,他有太久没有踏出这道门槛,城墙横划黄沙城池,隔断内外天地。

“赛里斯,赛里斯,大漠挡不住我。”

男人骑在骆驼上回过身,露出一个灿烂的笑:“我会再来见你,总有一天我要把丝绸做成翅膀,飞来见你。”

 

如今王耀坐着自北京飞往佛罗伦萨的班机跨越小半个地球,不到一昼夜的航程尚且让他腰腿酸痛抱怨连连,观光列车将将快过水泥道上的两轮,也能当作茶余饭后一场笑谈中的小料。

可更早的时候,即便只有这样的速度,也让他魂牵梦萦。

玄曛宫墙高耸入云,他独坐殿堂之上,身侧是湖笔徽墨,汝窑天青,满堂金玉。那是他的荣耀,也是他心甘情愿背负的枷锁,他生即为这个国家的脊骨,死也甘为这片土地流尽最后一滴热血。

他想,如果能再快一些,只要能再快一些。

他能睁开尚且懵懂的眼睛,踩过刀锋与战火去熄灭高悬天际的狼烟。城墙沟壑上的烽火那样长那样高,遥不可及地悬在天上。

他能跨越黄沙荒原去探寻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王者,驼队挂着古旧的铃铛,踏过小道与白骨,同彼方的臣民互通有无。绸缎张扬映开异乡人柔软的金发,舞者掀起烂漫的裙摆扬着笑,太阳点进明晃晃的瞳仁里。

他能接过青年怀中的稚嫩少年,带着他逃离悬崖死地。青年人支离着瘦削的脊骨,柔韧又固执,谦和且疯狂,凌空坠落时像燃着灼灼的火,倏忽间在一片死水中湮没。

——他至少能再早一分,再早一刻,背着枪支与一身伤痕,打开那座城池的大门。

金陵地,秦淮畔,六朝古都,一座死城。

 

恺撒啊,就是这样。王耀的指尖敲击着桌面,他漫不经心念着故友的名字,目光悬在缓缓攀升的日光上。

他习惯了奔跑,再也慢不下来。

何况再没有、从没有什么载具,能跨越他们之间的距离——从长安到罗马,从生离到死别,从纪元之初到21世纪。

这一条长长的,在王耀眼中如垂死蚯蚓般挣扎蠕动的长龙,既古板,又固执地拖着他,带领他去往一个熟识且未知的城市。那是他故去好友的王国,在他有生之年,他成百上千次听闻这处所在,自尚未相识到生死两别,而阴差阳错,缘聚缘散,他未曾踏足过这片土地。

而现在,这座拥有他友人姓名的城池近在眼前,与踽踽独行的太阳共居一角,观光列车执着地、缓慢地爬行着,向日光驶去。

恺撒,看。他喃喃道。

——是罗马。

他老友的魂灵站在灼灼光芒里,向他奋力招手,身后是丝绸般张扬璀璨的艳色。热浪横渡千年蒸腾着古老的喜悦,扑簌出一片朦胧暖意。忘却王国与个人,无关和平或战争。

火车越走越慢,停靠站台时半盏茶水微微一晃,悄无声息。

他站起身,向外走去。

 

 

*欧洲之星:欧洲火车公司


04 Mar 2018
 
评论(2)
 
热度(61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谢安之 | Powered by LOFTER